顾妍筠自然是不知道自己这回出去让人惦记上了,她换好衣服就坐在榻上想着顾峻,这个她名义上的弟弟。
碍于男女之别,她与顾峻并不是很亲近,在前世她听的最多的也就是关于他是如何跟着纨绔无用的定北西王府的小世子慕谦厮混的事。
既然素有“纨绔世子”之称的慕谦绝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那么一直跟着他混在一起的顾峻呢?
顾妍筠藏在衣袖里的手指猛的抓紧,若是顾峻也不简单的话,那么他可能将会是自己对付顾艳婷一事上最大的阻碍。
正想着,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好像是什么摔碎的声音。她蹙了蹙眉,站起身走去了门口。
天色已暗,暗蓝色的天幕上散布着点点繁星,月色皎洁,夜色静谧,院子里的树枝儿随风摇曳。
“怎么回事?”
香韵阁的下人上上下下加起来有二十来个,面前这个二等小丫鬟顾妍筠叫不出名字,只觉得有些眼熟。
“回大小姐的话,是奴婢走过来的时候没注意,踢到了这花盆,惊扰了大小姐,还请大小姐恕罪。”小丫鬟跪伏在地上认错,不卑不亢的语气,让她有几分熟悉。
她细下一瞧,借着蒙蒙夜色,顾妍筠看清楚了小丫鬟清丽的脸,心头不由一怔,竟是她——春平。
记忆里的她虽然容貌出众,但却并不狐媚,心思也通透,身为她的陪嫁丫鬟,不像其他丫鬟那样一心想爬上李贺的床做半个主子,而是想找个知心人做正头娘子,可惜在嫁入李家第二年就被李贺那个畜生弟弟给侵犯了,一根白绫把自己吊死在了那个畜生的屋里。
顾妍筠有些恍惚,在前世她是欠了她的,自己身为她的主子,她的靠山,她一心一意侍奉的人,在她出了那样的大事后却帮不了她,在她死后也只能任由李家那个老婆子把污水往她身上泼,就算死了也没得个清白。
“起来吧!”夜风带着丝丝凉意吹过,顾妍筠这才发现自己又出神了,低头看着还跪在地上的春平,淡淡地道。
春平犹豫了一会,还是磕了个头才起来,然后安静地站在那等着顾妍筠的发落,尚且青涩面上虽然看起来镇定,但一双凤眼中还是流露出了不安。
“退下吧。”心中往事翻涌,顾妍筠也没了追问下去的欲望,例如那个花盆为什么会放在院子中央,例如春平跑的这么急是做什么,以前她是没去在意,现在是知道了懒得在意,无非不就是那老三样罢了!
春平走后里院里又只剩下了顾妍筠一个人,她穿着一袭银纹绣百蝶度花裙,及腰青丝用一支碧玺点翠花簪简单的攥了个髻,散落的青丝与裙摆随风飘舞,遗世独立。
顾妍筠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过这样的清净了,以前嫁给李贺的之后,刚开始为了讨婆婆的欢心一直小心翼翼的侍奉,时间久了就为了孩子的事情愁眉苦脸,说出去都会令人笑掉大牙,谁会相信一个堂堂公主的女儿、皇上的亲外甥女竟然会过得这么窝囊?
顾妍筠看着一闪一闪的萤火虫轻笑,她这一辈子必当不会再重蹈前世之覆辙,一定要活得潇洒恣意,把前世欺负过她的、对不起她的人狠狠踩在脚底!
秋风寒凉,穿着单薄的顾妍筠没一会儿就感觉到了丝丝凉意,刚转身,就看到门口站着落月,似乎已经等了一会儿了,她脚步微微一顿,又继续走了过去。
“小姐。”一直低着头的落月看到来人,战战兢兢的迎了上去。
顾妍筠没吭声,径直往屋里走,落月见此却是心中一喜,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只是见顾妍筠久久不说话她心里总有些不安,偷偷的觑了眼顾妍筠,见她正坐在床榻上翻着一本书,神情淡淡看不出喜怒,一咬牙就跪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了?”顾妍筠仍然看着书,问话也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小姐,奴婢这几天做的不好,惹小姐不开心了,还请小姐饶恕奴婢一次,让奴婢能够继续伺候小姐。”落月说完咬着牙,重重的磕了下头。
“哦?”顾妍筠才把视线从书上移开,姣好的脸上写满了不解:“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把你赶走了?”
“可是……”落月张口就要往下说,在接触到顾妍筠隐晦的眼神时声音蓦地就顿住,背脊一凉,战战兢兢地跪伏在地。
“可是什么?”顾妍筠声音戏谑,眼睛里却满是寒冰。
落月咬着唇,额头都沁出了细汗。
大小姐待人向来和善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落月想着,眼睛里有几分暗沉与心惊。
“好了,别跪着了,去我梳妆台上把那个缎盒拿过来吧!”顾妍筠蓦地转移了话题,敛了气势,温柔的声线令落月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看着她婀娜的背影,顾妍筠微微上挑的眉眼中一丝冷意一闪而逝。
顾妍筠虽然并不得顾城的喜欢,但到底有一个当公主的母亲,因此闺房里的东西自是不差的,不说其他,就说那套妆台,就是明阳公主特意央内务府的人打出来的,更别提那妆台上随意摆放着的珠钗臂环等物,一个个都是皇室特供的珍品。
落月早就习惯了,但眉眼中的艳羡之色却只多不少,拿了顾妍筠口中的缎盒恭敬地递给顾妍筠,顾妍筠却是没接,而是看也不看的直接道:“拿回去吧!”
落月虽不解,但还是喏喏的应了声退出去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落月才小心翼翼地打开缎盒,在看到里面不过拇指大小的白玉瓷瓶时眼睛蓦地瞪大了: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是年前当今皇上赏赐给大小姐的玉雪膏吧!大小姐向来珍爱的很,连二小姐要都不肯给,怎么会赏赐给她……
她轻轻取出白玉瓷瓶,用指甲挑了一点点擦在自己的手臂上,这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以前用的那些所谓的上好脂粉说是粗制滥造也不为过。
落月咬了咬牙,虽然心里一千一万个不舍,落月还是把瓷瓶重新收进了缎盒里,又把缎盒收进了自己怀里,关上房门向顾艳婷所住的娉婷院的方向去了。
不知何时又重新站在了窗户旁的顾妍筠看着她匆忙的背影,神色平淡没有一丝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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