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挂断了妈妈还在讲话的电话。
从门口进来的人一身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如果不是看到他脸上不轻易被察觉的细纹,绝不能猜出他的年纪。
但是我猜出来了,因为他那张与路宴六分相似的脸。
是路宴的父亲,路兴。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个年轻的男人。
我拿着手机的手一时间不知道往哪儿放,最后只能背在身后。在我紧张得快要脚指头抠地的时候,路兴坐在了我的对面。
他对我的存在并没有惊讶,说明他来这里,就是为我而来。
「唐漾?」路兴坐在我的对面,淡淡开口了。
我看着他那条看着就价格不菲的裤子的裤腿,微微点了点头。
虽然我也知道丑媳妇总得见公婆,但是我还没毕业,而且没有路宴在我身边,我真的特别害怕。
我把手机轻轻放在了背后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叔……叔叔,您,您喝什么茶?」
路宴这里倒是有不少的茶,我前两天还看到了。
路兴从身后的男人手中接过一个牛皮文件袋,放在了矮几上:「不用了,我等会儿还有个会,很快就走了。」
那就好!下次来的时候可以挑路宴在的时候来。
我的手在身后搅在了一起:「好。」
现在我又陷入了第二轮尴尬中,我已经站了起来,但是路兴不要茶了,也没有叫我坐下来。
那我现在就得站着……
这个角度,真的很容易就瞟到路兴的脸了啊!呜呜呜呜!
路兴把那个文件推到了我这边,他说:「我不希望你跟路宴在一起。」
我整个人都僵了。
这个场景我不是没有想过,毕竟我的家庭情况跟路宴的确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真实发生在我面前还是让人有些受不住的。
「倒不是觉得你不好。」路兴抬头看我,指了指我面前的牛皮文件袋,「你看了会明白。」
我不想看。
僵持了十秒钟,我伸出了我的手。
当我的手拿到那个文件袋时,我突然有一种预感,只要我打开了它,那我和路宴就不再可能了。
我怀着这种预感,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文件袋。
里面有一叠的资料,其中最上面的就是一个男人入狱的照片。我不认识那个男人,但我认识他的鼻眼,还有照片他的名字。
唐耀天。
是我爸爸的名字。
我知道我有一个爸爸,在我一岁时就跟外面的女人跑了,我对他的所有认知只有他的名字。还有从记事开始,周围邻居无处不在的又憎又怜的目光。
我的手指发颤,虽然妈妈从没跟我说过,但我早从别人的嘴里听说了这个人犯了法,进了监狱。
他犯的是人人喊打的法,才导致我和妈妈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过着那样艰难的日子。
我拿开那张照片,下面的纸都是他的罪行。
他曾经专门给那些有怪癖的老板提供服务,其中包括给有特殊恋童癖的老板介绍未成年人。
「只是陪老板玩一下。」这句话好几次出现在他的笔录中。
我的手微微颤抖,已经没有勇气再翻下去了。
这是天大的罪过。
但是我还是在洋洋洒洒的一页纸上,看到了路宴的名字。那个能戳进我心窝的名字,出现在了这个绝不可能出现的地方。
我的手抖得让我无法看清上面写了什么,一颗心像是被人扔进了冰窖里。最后我强制自己认真地、一字一句地看着那段唐耀天关于路宴的笔录。
「那个老板一眼就看中了路宴,就在他学校里。我听说他原本就没人管,只有个到处鬼混的妈妈,就联系了他妈妈。没想到她妈妈听说我能给她十万,她没问什么事情就答应了。
「路宴很聪明,隐约知道是什么事。几次从我手上逃走,最后都被他妈妈送了回来。如果最后不是他在逃跑的路上出了车祸,被人送到了医院,他也跑不了。
「其实就是陪老板玩一玩,他要是听话,也不会挨打。
「皮子紧,小时候肯定就没少挨打,怎么打都不怕。」
啪嗒——我的泪就那样掉到了那张纸上,掉在了路宴的名字上。
路兴站了起来,他从我的手上抽走了资料。
一眼都没有看上面的东西,直接给了身后的男人,男人将资料放回了文件袋里。
「不要跟路宴说我来过。」路兴走了两步,又回头说,「你跟唐耀天很像,他已经病死在牢里了,你却还留在路宴身边。」
我却还留在路宴身边,日日夜夜折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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